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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日本军官案

1940年是日本侵占北平的第三个年头。11月底,已是初冬时节,古都城里到处是一派肃杀的气氛。由于日本军队实行恐怖统治,宪兵特务到处横行,所以尽管是白天,大街上依然行人寥寥,除了偶尔有几个巡逻的警察缩着脖子走过以外,空寂的街巷上就只有被北风刮落的枯叶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飘荡。

北平城东北角的铁狮子胡同一带是日军多田司令部的所在地。住在附近的中国老百姓,吃够了鬼子的苦头,轻易不敢走出家门。尤其是年轻的姑娘,宁可在家中过着苦闷单调的生活,也不愿出门,免得遭受鬼子的凌辱。因此,这一带就越发显得凄凉寂静了。 11月29日,又是一个行人稀少的上午。大约9点50分左右,在从铁狮子胡同到锣鼓巷的路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声。两名全副武装的日本军官,骑着高头大马,自西向东走进了距锣鼓巷不远的一条街巷——东皇城根胡同。从他们那旁若无人的傲慢气势和军服上闪着光泽的中佐军衔上,可以看出这是两个在中国领土上横行惯了的日本中级军官。听到这马蹄声响,胡同两侧的住户都悄悄地关上了街门,隔着门缝狠狠地诅咒着这两个无恶不作的豺狼。

两匹马进了东皇城根胡同,速度突然加快了。骑在马上的日本军官挥动着马鞭,似乎在为自己的凌人气势而洋洋自得。就在这时,一辆自行车也尾随着他们钻进了胡同。骑车人似乎有什么急事,径直朝日本军官追去。当追到他们身后时,骑车人猛然翻身下车,稳住身,扬起右手,“砰,砰”地连开数枪。两名日本中佐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就惊叫着从马上摔了下来。开枪人不管中弹者是死是活,疾速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车,飞身而上,像他来时一样的神速,眨眼间就消逝得无影无踪。

枪声在空巷中震荡,惊动了全巷的居民,也惊动了附近的日伪警察。守卫在锣鼓巷南口的派出所岗警佟承启和值班警察刘发壁首先赶到现场。这时那两个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日本军官如今都双双萎缩在受伤的战马旁边,浑身颤抖,鲜血淋漓。经询问,才知道他们是多田司令部的中佐军官,一个名叫高悦,一个名叫森荫,他们都已被枪击中,而且伤势不轻。两个警察正在那儿不知所措地转腰子,日本宪兵队、特高科、日伪警务科和司法科的人员都纷纷地赶到了。一面连忙把受伤者送往医院,一面进行现场搜查。但是,他们除了捡到七个手枪弹壳外,却什么线索也找不到了,

恼羞成怒的宪兵和特务开始对周围地区搜查。他们把附近的鸿顺成煤铺的掌柜方洪文、煤铺的伙计们以及那两个最先赶到的倒霉的伪警,一齐抓到了宪兵队进行严厉追问。煤铺的伙计们说:“当时我们有的在吃饭,有的在干活,没有人出门,听见枪响都吓了一跳,不知道门外发生了什么事。”那两个警察也是连连喊冤,由于出事时他们没有在现场,也是一点情况也说不出来。宪兵队无奈,又去找鸿顺成煤铺对面的远东宣教会了解情况。但远东宣教会是美国人在中国开设的机构,拒绝日军入内查看。最后还是住在皇城根六号的一个日本人雇用的伕役黄广明反映了一点情况。据黄讲:当时他正在门前扫地,看见两名日本军官骑马从西边过来,但还没走到他跟前枪声就响了,他只看见骑马人从马上跌下来,却没看到谁开的枪。查了半天连开枪人是什么样子都没弄清,日本特务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大肆追查了一阵,也只知道开枪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短衣黑裤,骑一辆黑色自行车。可是当时这种打扮的人太多了,老大北平城,要找出这个开枪人来实在比登天还难。

东皇城根的枪声,使北平城内的日本侵略者惊恐万状,日本当局严令伪警察局限期破案。伪警察局上下更是乱作一团。局长余晋和亲自签发了“关于侦缉东皇城根枪击日军案犯的密谕”。警察局第四科也秘密通知特务科“缉拿枪击日军人犯”。在警察、特务狼奔犬突的同时,北平城内不知谁说了句开枪人的脸上有微麻,于是宪兵、特务到处搜捕三十多岁的麻脸人。搜捕了半天,也没有查出个结果来。

老百姓听说日本特使被刺,高兴万分。大街小巷中传出了许多带有传奇色彩的故事。其中有赞赏开枪人机智勇敢的,有咒骂被枪击者的,有揭露当时的军、警是如何狼狈为奸的。对开枪人的身份,群众中也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的说是八路军进城了,专打日本鬼子;有的说城外到处是抗日军队,开枪者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小鬼子要完蛋了。人们从枪声中感到了光明和希望,知道了英勇的北平人民正在进行着不屈不挠的斗争。随着这些说法的流传,老百姓增强了反抗侵略者的信心,也比过去敢说话了。有人公开抱怨物价昂贵,生活不宁。有人对军警进行分化瓦解工作。日本人精心统治了三年多的古都北平被几声枪响搅得沸沸扬扬。伪警察局不得不于事件发生的二十天后,下达了“取缔市内谣言”的密令。指令对一切流言传闻实行追查和取缔。但“一石击起千重浪”,早就积蓄在人民心中的怨愤,哪里还弹压得住,直到第二年一月份,枪击事件仍为广大市民所传颂,迫使警察局又于1月20日公开通过电台发布所谓关于北平治安的广播稿,企图以此来平息这个事件的影响。

在日伪统治北平时,这种刺杀日伪统治者的行动,曾发生过多次。仅1940年一年中,就发生过伪商会会长邹泉荪(汉奸)的太太在家中被枪杀;伪汉奸报纸新民报编辑主任吴菊痴在大街上被开枪打死;伪高级职业学校校长俞大纯在丰盛胡同被击毙等案件。当年还发生过日伪特高科一个姓袁的科长、反动会道门头子先天道会长江鸿涛的老婆被反日武装志士打伤的事件。此外,不少敌伪要人如大汉奸齐燮元、殷同、王克敏等人也都有过被刺杀的经历。这类事件贯穿于日伪统治北平的八年之中,从未间断过。不过由于在东皇城根被打伤的日本军官高悦和森荫传说是日本天皇的特使,所以这种案子引起的轰动较大,给当时处于黑暗压迫中的北平人民的鼓舞也比较大。它表明北平人民是不甘屈辱的,在日本侵略者的高压恐怖统治下,他们从来没有被吓倒。他们冒着生命危险,采取袭击日伪要人等行动,给日伪统治者以打击。这些斗争事迹有不少至今仍被当作传奇故事,在人民中流传。

那么,东皇城根的枪击案到底是谁搞的呢?日本人是否破了此案呢?据1941年1月20日日伪警察局关于“北京之治安”的广播稿说:“于短少时间内,即将凶犯完全逮捕。”“本月16日将各城门限制及警戒解除,恢复原状。”但奇怪的是,日伪始终没有公布凶手及同案人情况。据说,此案是国民党军统人员马汉三策划的,开枪人名叫麻景贤。在枪击日本军官后,麻景贤在北平西部被抓获,刑讯后被处死。同案还有10余人被逮捕。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军统头子戴笠曾在北平召开庆功会。麻景贤的妻子白鸿珍参加了大会,被作为死难者家属对待,并被马汉三留在军统北平站当收发员。但是,在日伪档案资料中至今没有发现破获此案的原始文件。可以说,这件案子还是个悬案。

这件枪击案不管是不是国民党方面搞的,都反映了中国人民没有在日本侵略者的淫威下屈服,表现了北平人民的英勇斗争精神,是永远值得我们回忆的。

①据说这两个日军中佐是日本皇族,而且是天皇特使。故老百姓称为“日本特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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